近年坊间大量出版各种文白对照的古籍,这对于那些希望直接从古书中了解祖国辉煌历史和文化,但又不能完全读懂古文的读者来说,本应该是一件受到欢迎的事。但笔者发现有些出版商为了追求不正当的利润,竟然对出版古籍这样一件十分专业化的工作采取极不严肃、极不负责的态度。他们临时纠集一些无论在学识上和文字工夫上都不具备介绍和翻译古籍资格的人来编辑和翻译大部头的古典名著,结果所出的书错误百出,不能卒读。海南和三环两家出版社联名出版的《文白对照二十五史精华》就是这样的一部书。
该书共分三大册,全书约700万字,编委17人,译者140人。装帧精美,售价高达368元。从外表上看似乎是一部质量上乘的学术巨著,实际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笔者仅粗略翻阅,便发现错误之多,不胜枚举。下面是随手摭拾的一些例子:
一、张冠李戴。例如《曹彰传》中的一段话:“彰谓左右曰:‘丈夫一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何能作博士耶?’”。译者把“卫、霍”中的霍译成霍光(见838页倒数18行)。查《汉书·霍光传》,霍光虽然担任过大司马大将军,但终其一生,并没有“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的事迹。而他的异母兄霍去病却曾数率汉军出大漠,北击匈奴,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这里的“卫、霍”中的霍显然是与卫青齐名的汉代名将霍去病而不是霍光。
二、错释词义。例如译者把《隋书·杨勇传》中的“礼极卑屈”(1653页25行)译成“近子卑躬屈膝”(1649页3行)。其中“子”字显系“于”字之误,姑且不论。但是把“卑屈”二字译成“卑躬屈膝”显然是错误的。卑屈在这里只是谦敬之意(见《汉语大词典》卑屈条③解),并非屈膝。其实这是一句形容杨广伪装谦敬礼贤下士的话。杨广身为王子怎么会向朝臣屈膝呢?
三、文句不通。例如上引《曹彰传》中的那一段文字,译者把“驰沙漠”三个字译成“驰骋沙场疆漠”。我们都知道沙漠不等于沙场(前者指沙漠地带,后者指战场),再加上一个译者生造的词“疆漠”,就把一个简单易懂的句子弄得不知所云。
四、对羼入正文的文字,在译文中既不加解释,也不在文字编排上和正文加以区别,实际上是把羼文当作正文翻译。例如《史记·秦皇本记》中的“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曰:”(30页2行)被译成“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班固说:”(18页8行)。读者读了这段在编排上和正文完全一样的译文不禁满头雾水:司马迁是西汉时人,约生于公元前135—145年,卒年虽不可考,但即使活100岁,也只能活到公元前35年。他怎么可能在自己写的《史记》中引用生于公元32年的东汉史学家班固的话呢?其实这句话及其后的文字是后人附在《史记》正文之后的班固的评论,并非《史记》正文。这在前人研究《史记》的著作中早已阐明,如唐司马贞著《史记索隐》和唐张守节著《史记正义》都有论述。
五、“无中生有”,莫名其妙。《隋书·炀帝本记》译文中,“以至于被人逮捕之后,还不明白是什么原因。”(1623页12行)以下一大段文字为原文所无,亦不说明出处。
六、错别字之多,不胜枚举。目录中的《班固传》居然印成《矿固传》,可见一斑。至于标点符号和编排等方面的错误就更多。这使人怀疑此书是否经过哪怕是最起码的校对。古文本来艰深难懂,加上错别字和错误的标点符号,对一般读者来说,所录原文简直就成了一部天书,几乎完全失去了对照的作用。
最后在选材方面,编者在凡例中说:“举凡在中国历史上有重要影响的……代表人物都收罗在此内。”但细阅目录,却发现庄周、汉武帝、刘备、孙权甚至于对中国近代历史上有重大影响的洪秀全、曾国藩和林则徐等人都“榜上无名”。可谓有“精华”之名,而无“精华”之实。